黑纱背后
不知道是因为新剪了的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像良民,还是因为名噪一时的假照案让湖南签发的护照有了坏名声,边检的那位警官拿着护照左看右看,反复盘问了足有十分钟,直到我终于有了做贼的感觉他才盖上了那个小红戳。
这是2005年4月14日的夜,船上人很少,海上静悄悄,半个钟头左右就从蛇口港去到了香港国际机场。是因为这夜色吧,路途上每个人都安安静静。我也一样静静的换了登机牌,过了安检,上了摆渡巴士,搭乘了地铁,又是四十分钟的时间才到达登机口。
夜机,属于阿联酋航空的EK385。站在旁边的那个空姐很靓,很有雕塑感的轮廓;又穿一身漂亮制服;尤其是脸旁垂那一抹纱,给美丽增添几分神秘。重感冒没有痊愈,嗓子还发着炎,机舱里冷气又十足,更是要紧紧的把薄薄毛毯裹在身上,还把身体紧贴着椅背想阻止冷气钻进后背。也得到了“流窜”海外的第一个经验,长途飞行时一定要在随身的行李里最方便拿取的位置准备一件外套。
人生际遇总是难以预料。三年前客居贵阳时常常拉着乐的手说,“回到从前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和你在贵阳住上这么些日子”。那一年梅雨时节坐在街边吃着火锅听着雨的时候更不会想到的是三年后的这个春天会一个人飞向遥远的西域。
其实并不想自己也是那只没有脚的鸟,一生不停歇的飞。某一年某一天,仍想要只是坐着,默默读云卷云舒。老了之后还是回到家乡去开一间Cafe 吧。Cafe 里贴一些周游的老照片,放一些年青时的歌,只煮沉稳的摩卡,让推开厚重木门进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朋友。Cafe 的名字,仍然要叫做“飞鸟与鱼”。而你的花店,依然会在我的左近吗?
长途飞行多少有些无聊,睡睡醒醒,还看了一集的“老友记”。这部剧,昨天你已经陪我看到第几季的第几集了?
航班经停了Bangkok。终于降落在Dubai机场已经是十个小时以后。当地时间留在凌晨四点半,时差四小时。同来的乘客多是在此转机,入境的只有寥寥三、五人。走过长长通道,英文还不怎么好的我留意着每个指引。路没有走错,但在进行眼膜检查的时候出了麻烦,瞪来瞪去,那机器就是不对我说GO,难道真成了恐怖分子?索性自己用手撑大了眼也没有用。值班的安全人员倒还耐心,示意我去盯那天花板上的灯。还好,眼花缭乱了之后再去试终于看到了绿色的GO。
这一次的目的地并不是著名的港市Dubai,而是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首都Abu Dhabi。汽车在两个城市间的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时候,一轮红日已经升起在天际。因为超速,车中告警器不住的滴滴着。晨光里的沙漠公路上车很少,从偶尔疾驰超过我们的车的车牌上有了新的发现,原来,真正阿拉伯人的数字根本就非我们平日里所谓阿拉伯数字的写法,而是另一种奇怪的模样。
在Abu Dhabi停留了一周,不时感觉着真主对这片土地的眷顾。这个国家有着居世界第二位的石油储量,居世界第三位的天然气储量,和仅仅三百万的人口。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被称为Local,他们享受着近乎完美的社会福利,例如出生即有的五十万美元无息贷款,例如免费的医疗,例如结婚时可以得到的政府赠予的房产。我们居住的Villa附近有个跑马场,据说游戏的规则和香港马会的没什么两样,头奖也是百万计的奖金,不同的却是在这里下注是免费的,无本而可以有万利的期待。
或者是因为社会的富足,或者是因为宗教上的信仰,又或者是因为法律的严厉,Aub Dhabi的治安状况出乎意料的好。住在路边一栋三层Villa的顶楼,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都没有去配钥匙,因为Villa的大门总是深夜才锁上,锁上了以后也是可以轻易翻门而入的。最初的时候颇有些不习惯,因为我的上一站是深圳。但看到周围的几栋Villa也都是这样的日不闭户,看到二楼一个单身女孩的房间也总是门户大开,也就很快的开始享受这份安全感,连自己的房门都懒得去锁了,即使笔记本电脑总是放在桌上。
蓝色大海就在城市之中,久仰了的波斯湾。城市之中的海水也会如此的蔚蓝而清澈么?天空里是黄昏的云和霞,海面上是三两疾驰的水上摩托和追浪人的笑语,对岸的沙丘在暮色里隐约可见。漫步海边便道上,望够了海又转过身来看这城市。街边的每棵树下都布放着黑黑的橡胶管,为的是对付这里少雨的气候。据说这样一棵树一年的花费就是三千美元。街灯不知什么时候点亮,灯下的人悠然自得,有黑袍从头蒙到脚只留一双眼睛的女子,有白袍飘飘却又头戴一顶耐克帽的学生,有沐着傍晚霞光清风慢跑的短衫男女,还有调皮的男孩迎着镜头在嬉闹。不远处,一个黑袍女子也在倚着石栏看海。海风轻轻掀起她的衣,我蓦然见着了黑袍下面时尚的裙。再看,脚上穿着的是一双金色的高跟凉拖。不自觉的留意起过往女子的脚,十之七八黑袍下摆处都会露出里面的鲜艳,和脚上漂亮的鞋。
这一周里除掉这些黑衣的女子,也见着了一些清凉的打扮。而那些在海滩上沐浴日光的女子们既有仍然舍不得除去长袍的,也有春光挡不住的比基尼。同为真主庇护下的国家,同为油与气的大国,阿联酋与沙特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此吧,他们既虔诚的信奉着伊斯兰教,又可以去包容时尚、展示时尚。这份包容,也就决定了这片海湾的中心城市会是Dubai,而非Riyadh吧。
进埃及记
这一夜睡得晚,凌晨四点半才上床。将睡未睡的时候哈哈啊啊的祷告声已经从附近的清真寺传来。一个虔诚的穆斯林一天之中需要五次祷告,最早的一次就在这凌晨五时左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听着,脑海里恍恍惚惚的是童年时有线广播里的进行曲,也总是这样执着的回响在日出时分。
睡了不足四个小时,Archer开着他的大吉普过来,载了我们往Dubai去。已经探清楚了路上所有雷达位置的他一路超速,进了Dubai城还不到中午。看看时间尚早,想去拜访拜访著名的Burj AI Arab酒店,就是那座照片在网络上流传已久的风帆样七星级酒店。到了跟前才知道酒店的院落必须是有预定的房客或者食客才能进入,这一次只能远观了。站在远处的海边,视线里的建筑只有这个特立独行的“大风帆”傲慢的在晴朗天空下面,仿佛要冲向远海。太强烈的阳光从酒店方向射来,刺到人睁不开眼睛,就随意的拍了些照片,算做是到此一看的证明。注意力很快的被脚下过分美丽的海滩所吸引。这片海,远一点的地方看上去是蔚蓝,近一点的地方看上去是碧绿,疾驰的摩托艇在平静海面上掀起几道白色的浪。海滩上的沙是带一点点黄色的白,也算得上所谓的银滩吧。乐有一年五一节去了广西北海的银滩,回来笑说游人如织,看到的只是“肉滩”。比较起来,这里的人很少,又都只是慵慵懒懒的躺着享受日光。遗憾的是人在路途的我们时间上有限制,只能衣冠楚楚的做一个海滩上面显然的旁观者。
离开这个国家是4月22日的下午三点十分,阿联酋航空的EK923航班。没有换到临窗的位,看不到云的下面。懒懒半躺在椅上,将椅背电视固定在航路图上,看屏幕上面的小小飞机渐渐飞越阿拉伯半岛的天空。四个小时是多么短暂的光阴,我们已到达了几千年的Cairo城。
“未见过Cairo的人就未见过世界,她的土地是黄金,她的尼罗河是奇迹,她的妇女就像天堂里的黑眼睛圣女,她的房子就是宫殿,她的空气柔软得像芦荟木般香甜好闻令人喜悦。Cairo怎能不是这样呢,因为她是世界的母亲。”
那是《天方夜谭》里的Cairo,这一日我所见的却仿佛是回到了十年前的中国内地城市。与摩登的Dubai机场相比,这里的水泥地面、人行楼梯已经是给人老旧的感觉,整个印象上仿佛是从前国内的大火车站。进城的路上,道路已经宽敞,但往来的车多显破旧,横冲直撞,变线绝不打灯。路两边也很宽阔,却是满目黄土,仿佛当年那些不知道如何开发下去的所谓开发区。一些住宅的风格像极从前国营大厂的老宿舍。但奇怪的是不少房子明明住着人家,却裸着外墙不做粉刷,或者秃着屋顶未加修饰。问当地的朋友才知道原来埃及的法律规定房屋一旦完工就须依律缴纳物业税,这些不能算完工的房子就可以合法避税了。司机是个壮实的埃及大汉,刚看了新闻的他告诉我们小泉说了道歉。坚决表示了他站在中国的一边之后他又说起中国和埃及都有古老的历史,有相似的文化和传统。望着车窗外九十年代初的中国,我连连称是。
埃及的初体验还有Cairo的戒备森严。一路上总是有些大院,高墙上岗楼林立,荷枪的兵士严阵以待。整个城市里各种装扮的警察随处可见,有腰里别着手枪的白衣,有肩上挎着AK47的黑衣;有站在路边盾牌后的,有端坐在皮卡后厢里的。住在Maadi,是西方人聚集较多的区域,就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公寓楼下就有一个铁架与纸板搭建的简易岗亭,总是有四、五个警察长枪短炮的守着。刚有几分安全感,觉着这样的警卫待遇下我们应该是遇不见阿里巴巴的,就被告知岗亭的原因是这个公寓中美国人很多。与山姆大叔为邻,在今时的中东决不是一个可以轻松的环境。
晚餐是在九街上的Dragon House。打了的士过去,那车,果然如传说中一样是旧旧脏脏的。下车的时候也和司机为了两镑还是五镑的车资纠缠了好一阵,最后果断的丢下两镑半后走人。拾级而上进了餐厅,红红的灯笼透着暗淡的光,餐厅里人很少,只有一对西方来的情侣窃窃私语。老板娘来自香港,据说是当地华语妇女会的领头人,已经在埃及各地开了不少的连锁餐厅。埃及的侍者们穿着红色的唐装,给已经又累又饿的我们送上来一顿丰盛的中国晚餐,还有在阿拉伯世界里并不是随处都有的啤酒。一个年轻而英俊的侍者识得中文,殷勤的跑上跑下。问他,说是刚刚拜师学了三个月中文,不能不让人刮目相看,因为他的水平已经远不止讲得出“麻婆豆腐”听得懂“宫宝鸡丁”的状况。不过,后来就听久居于此的朋友说每次有新的中国客人去,他总是会说刚学三个月的中文,原来是一个不会结束的第三月。
四月Cairo,白天烈日炎炎,夜晚却是凉风习习。酒足饭饱后没有再叫的士,而是漫步走回去。异乡的明月遥挂天际,月光下的林荫路上见不着几个行人。路边的宅院都是灯光暗淡,悄无声息。黑暗里不时看见简易的值勤点,视线里冒出一、两个持枪的警察。或者是走着走着蓦然发现近前的路边坐了一个守卫。阿拉伯人是以猫为灵物的,一路上也总是和一些猫儿不期而遇。
边走边聊,一不小心竟然迷路了。我不禁开始笑话已经久居于此的老丁。但后来,在Maadi最初的日子,是一段与迷路相伴的日子。原因是简单的,这一片见不着高楼,找不到标志性建筑,只有一个个小小院落或者看上去一个模样的公寓楼隐于树后。而且,每到路口,遇到的常常并不是所谓的丁字楼口、十字路口,而可以算得上是米字路口,总是有六、七条岔路伸向每一个方向。不过,在这里迷路也并不用惊慌,只要方向对了,蛛网一样的小路总是可以把你带到目的地。如我,最长时间的一次迷路记录是本来只要十五分钟时间的路程,一个人在暗夜里转了一个小时才走到。
这就是我的埃及第一日了。熄灯之前,躺在床上,随手乱翻书,书上说七百年前这座城市是“宇宙的大都会、世界的花园、人群密集的地方、皇家的宝座、一个用城堡和宫殿装饰的城市,众多修道院和学校装饰着它的地平线,而博学的月光和星光将它照亮”。七百年后的今天,它将是我未来几年活动的据点城市了。
ALEXANDRIA一日
5月1日也是埃及人的公众假日。原本是想一个人去北部地中海边的Alexandria走走,一不小心组成了一个八人旅行团。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因为是在埃及的第一次火车旅行,提前了一天去穆巴拉克站帮大家买票。买完票在街边闲逛的时候,人们围着店铺里的电视机,见到血肉模糊的场面我以为又是来自伊拉克的镜头。但很快就有问平安的电话打来,嘱咐我们取消外出,因为这一天发生了三起针对游客的袭击,其中的一次爆炸地点就在离我千米左右、一周前刚刚去过的博物馆附近。
第二天我们还是去了Alexandria。
早上九点的火车,25镑的二等车厢,舒适的座椅,可以把双腿伸直的空间,比国内的火车旅行轻松多了。人口不那么众多的好处吧。短短两个小时就到了Alexandria的马斯尔站,是因为临着海吗?一下车竟觉着冷。车站里一个英俊挺拔的白衣警察主动迎了上来,先是领着队伍中的两位女孩去洗手间,又帮着我们在车站外找的士。一番的讨价还价,担心行程受到司机那外来而无法判断的影响的我们还是拒绝了包车,选择了一站一站的自由行。那位警察依旧殷勤,领着我们一直走到了不远处的罗马圆形剧场门口。告别的时候比划了好一阵子,提出了他的所求:万金油。万金油?对于我们都已是儿时记忆了,当然是没有人随身带着的,只得遗憾的看着他失望的走。
Alexandria与Cairo的不一样是显见的,Cairo拥抱着尼罗河,拥抱着几千年的古埃及文明;Alexandria却是站着地中海边上,怀念着古罗马帝国的辉煌。这个建于公元2世纪的古罗马圆形剧场遗迹离马斯尔站不过五分钟脚程,是我们理所当然的第一站。岁月埋藏了太多的缘故吧,并不见想象中的宏大,只是断壁残垣间透着沧桑。游客不多,几个喧闹着用照相机书写着到此一游,几个悄悄的走上走下寻找着历史。我坐在千年的石阶上,呆呆看阳光下那些半截的柱,想它们轰然倒下的一刻。
出了古剧场,八个人挤进了一辆的士,去了庞培之柱。那是一根孤孤单单耸立着的30米高的红色花冈岩柱子。他们说,当年这样的柱子有400根。我真的有了几分的怀疑,400根这样的柱子?那么这里又会是多么辉煌的一座城市?又怎么会只留下它在风雨中孤独了千百年?岁月真的无情至此么?想与旁边一名手持MP5的值班警察合影,他指指门口的军官谢绝了我。随便聊上几句,他也开始比划着向我要起了万金油。原来,我们那古老的小盒子在这里竟是如此的受欢迎,下一次回国,是一定要去买一些万金油带过来的了。离开庞培之柱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满满一辆大巴的中国游客。国内的黄金周又开始了,我的朋友们都去了哪里呢?
其实是很想坐一坐街道上那吱吱呀呀的电车随意逛逛的,可惜只有一天的闲暇可以停留在此。我们穿过那些有着浓郁古欧洲色彩的街巷去了海边的卡伊土贝伊要塞。那里还是古时世界七大奇迹之一法罗斯灯塔的原址。灯塔倒了之后,马姆鲁克王朝的苏丹卡伊土贝伊建起了这座土黄色的城堡。
要塞戒备着的是深蓝色的地中海。站在城堡里,透过形状不一的窗望过去的海,就如同一幅幅美丽的画。海水遇着了礁石,虽然也激起浪花朵朵,但是这样的深蓝仍不似以前所见的那些蔚蓝的活跃感觉,而是透着些许的深沉。是因为埋葬了太多的英雄埋藏了太多的风流的缘故吧,那些乘着浪而来的古罗马古希腊的斗士,那些守卫在这要塞上的古阿拉伯古埃及的战士,他们是属于这片海的英雄。而传说中的埃及艳后,著名的克丽奥佩特拉就是在这片深蓝上把自己奉献给凯撒大帝的么?那又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夜晚?月色究竟是皎洁还是放荡?而她,究竟是欧洲人笔下“旷世的肉感妖妇”,还是埃及人所传诵着的“善良的学者”?这片深蓝下真的还埋藏着她与最后那位罗马情人共筑的爱巢么?
在卡伊土贝伊逗留了很长的时间。因为听说所有的景点都会在下午四点关门,所以我们将Alexandria图书馆留给了下一次拜访,而是急急赶去了位于滨海路另一端的蒙塔扎。从卡伊土贝伊打车过去需要15镑的车资。一路沿海,海景无敌。只是性情奔放的司机飞驰着车还不时双手放开方向盘来比划,想推翻已经谈好的车资,让我们偶尔受些惊吓。到了目的地,昔日里的皇家夏宫已是一个大公园,熙熙攘攘,热闹非常。树荫下草地上人们或躺或坐,孩子们追逐踢着球。但吸引住我们的风景仍然是在海边,古老的城堡古老的灯塔古老的桥,和那更加宽阔深邃的蓝。悠悠闲闲慢慢走,不断有当地的游人友善的打招呼,也不断有当地的游人过来要求我们做合影的模特。这可真是应了卞之琳的那首诗,站在这桥上望地中海风景的时候,对于这里,我们自己亦是那异国情调的景。孩子们就更有趣了,合影完总是会问一句“What’s your name”,然后就问我们会不会功夫,或者可不可以教他们功夫。到后来,我也会摆一个Pose,回答说“ I’m Jack Chen”。
快要离开的时候,有本地人友善的冲着我们喊“磨西磨西”,不那么友善的大声答了一句“Chinese,No 磨西磨西”。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呼喊我的名字,惊讶万分,回头一看,是一对认识的中国情侣。这却是“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了。二十年前的游子们只能是望着天空飘来故乡的云,现在的路途中是经常会遇着故乡的人了。这段时间在Dubai机场、在金字塔前、在法老号上、在庞贝柱下,总是会有人小心翼翼却又充满期待的问一句“中国人吗?”
晚餐依了旅游手册的指引,去了海边的Fish Market。果然是名店,花了不短的时间排队等位,等到准备放弃了的时候终于轮到了我们。拥挤的餐厅,我们坐临窗的位,看满港白船,吃美味的虾和鱼。
一天的时光总是太短暂,黄昏来的时候我们匆匆的走。晚上七点,Alexandria往Cairo的火车驶入渐浓夜幕,我闭上了双眼,默默回望这倏忽一天,和这千年的港。
水迷烟醉
两个埃及的朋友要远行,Ahmed去马尔代夫,Sherif去约旦。走之前约着在尼罗河边的Friday’s餐厅吃了一顿晚餐。
晚餐是美味的。我爱的是Cairo的鲜榨果汁,那么的浓,浓到用吸管总是要费很大的力气才吸得到;却又绝无杂质,是一定可以吸得干干净净的了。我也爱此间的烤鱼,香嫩而无刺,尽管没有中国那样变化多端的食法。
尼罗河的傍晚也是迷人的。河中央白帆点点,美中不足只是帆面上百事可乐那巨大的Logo如此张扬。近岸处有老者划一叶扁舟,撒网捕鱼。我们的盘中餐,会是他网住的么?抬头望,也不知道远空中翱翔不歇的是不是鹰,更不知近前的一棵老树上藏着多少雀儿,叽叽喳喳的吵得那么欢。
见我凝望着河水出了神,Sherif问一句“中国有几条河?”哦,中国有几条河?这问题可真问倒了我,这问题也真问出了些许中国人的自豪感。
这间露天的餐厅里聚了不少西方人,回旋着的歌也是我所爱的“加州旅馆”。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人们纷纷结束了晚餐,餐桌旁的地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阿拉伯水烟壶。那是些齐膝高的玻璃瓶,葫芦一般的形状,瓶里盛半瓶水,一条长长软管从水中引出,瓶的顶部是一个小小的球状的盆,揭开盖里面燃三、两块黑黑烟泥。记起了曾经见过的一段描写阿拉伯人抽水烟情景的文字:“腾云驾雾间,水迷烟醉中,经典的时光恍若倒流,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又见到,最近河的位置上,一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子蜷在椅中,带几分寂寞,吸一樽水烟,望尼罗河北去,显出些酷的美。
看出了我的跃跃欲试,两个朋友鼓舞着我尝试一下,Ahmed更是表示如果不喜欢他可以接着抽完,不会浪费。终于忍不住请侍者端上了那工艺品一般漂亮的水烟壶,仔仔细细把玩一番,将琥珀的烟嘴含在口中,小心翼翼的吸上一口,听到了壶里咕咕噜噜的水声,却并没有感觉到烟的味道。再使劲吸上一口,嘴里有了似有似无的烟草味道,和一股淡淡的水果甜。放下心来深吸几口,结果,醉了,头开始晕沉昏胀起来。那两个家伙看我用手势比划头晕的感觉,早有所料的开怀大笑。Ahmed自得的接过那软软烟管,拔掉烟嘴,开始了他的享受,烟雾升腾在他的面容前面。
离开餐厅,两个朋友把我载回了办公室。进门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后的一次祷告时间,警卫把枪放在桌上,跪在一条小小的毯上,面朝墙壁,虔诚的深伏于地。幸亏我不是恐怖分子。
走上屋顶的天台,看看表,北京时间已是午夜两点半,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们都入睡了吧?Cairo的夜空,满天星辉;路边的一树蓝花,直伸展到四楼上我的面前。烟醉未全散,恍恍惚惚,心里就一直回响着这有着星与花的温柔老歌旋律“愿摘下千束星光,将梦儿悬在你窗,温暖这最美的晚上。愿藉着一室花香,将未来甜蜜构想,将爱情铺满如诗的晚上。”那么,今天夜里你的梦又在哪里呢?那张床临着海,如果忘了拉上窗帘,会有一抹星辉悄悄溜进来吧?会是现在照着我的那一颗星吗?会把我带进你的梦里吗?
认识你是那个夏天的清晨,拉开车门,你母亲对我说,“一路上多照顾一下”。没想到的是一语成谶了。但这一路上并不顺利,曲曲折折,离离合合,眼泪太多。记得最初时每每约着去看电影,我们总是说,“这样吧,你不用等我我也不用等你,我们去同一家影院看同一场,有缘总会遇着”;也总是会各自坐着沉醉剧情中,又在散场后的人群里“偶然相逢”,去吃一碟刨冰,饮两杯苦丁。记得千禧年的秋天,从成都搬去昆明,大箱小包的,选择了在南京转机,因为那里有你,因为你说栖霞的红叶美。金鹰的47楼,推开门,不见你的踪影,拉开窗帘,你从高高窗台跳下,调皮的说,“知道吗?我其实是一个小国的公主。”是的,爱情本应该如童话,每一个女孩都是一个公主。那一个瞬间,我亦相信了你的童话里有我。那一天,我们忘了栖霞的红叶。更记得蜜月里在香格里拉纳帕海边的山上,整个世界是那样的宁静,只有风声,偶尔的牦牛声。两个人坐着,看流动的霞光、寂寞的雪峰、祥和的村落、守护者般的青稞架,还有高山上的那一面湖水。世界是那样的宁静,一切的俗世烦扰又是那样的遥远。
“腾云驾雾间,水迷烟醉中,经典的时光恍若倒流,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分别了一月,隔着关山万里,大洋重重,我已不知你的眼睛在哪里?但仍然见着你的凝视在天空里;我已不知你的嘴唇在哪里?但仍然触着你的亲吻在空气里。不知道这一次的分离又会有多久,但如果,今生你还会为了我流眼泪,我宁愿那只是为了思念。
大象鼻子
在Dubai度过了几天没有夜晚的日子。每天忙忙碌碌,结束完一天的工作总是夜深。入住的酒店有间人气颇旺的酒吧,不错的黑人乐队每夜唱不停,住客可凭房卡入场。我们也就习惯了睡觉前下去喝两瓶冰镇喜力或是科罗娜,驱一些疲惫。愈夜愈喧闹愈夜愈堕落的吧里舞动着的对对男女总是那样的肆意放纵,让人忘了这是在中东的阿拉伯世界里。
离开Dubai的前一晚还是慕名去了那座著名的七星级酒店。让Jifry帮着预定了晚餐,以食客的身份进了酒店的院门。海滩上的Al Mahara餐厅,微微海风中曳曳烛光里价格不菲的晚餐结束后,我们搭乘电瓶车进到了位于一个人工岛上的Burj AI Arab酒店。这样慕名而来的观光客还是不少的,四下里都是拿着相机摆着Pose的人们。但我们也只能是随便走走看看的了,从价目表上看这里最便宜的房间面积也有一百七十几个平米,一天的房费要折合一万二千元左右的人民币;最贵的皇家套房价格差不多是八万五千元人民币一天。
终于再一次告别了Dubai,新的目的地是苏丹的首都Khartoum。苏丹是黑非洲面积最大的国家,也是地球上最热的国家之一。而Khartoum据说在阿拉伯语言里是“大象鼻子”的意思。是因为青、白尼罗河在这里交汇北去,让这城市形似大象的鼻子。它还颇似我们长江上的武汉,也是由三镇组成。但武汉只是中国的四大火炉之一,Khartoum是被称为世界的火炉,热力又要更进一步的了。
下午三点的航班,飞行了不足四个小时,分明是到了Khartoum的上空,但飞机不停的盘旋,就是不去降落。半个小时过去,机舱广播响起,因为沙尘暴,我们无法降落,要备降到沙特阿拉伯的西部港市Jedda去了。
Jedda的夜一样的灯火通明,我们却只能留在机舱里等候。走到后舱,想从空姐们嘴里得到些确切的信息,却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航班下一步的计划。因着东亚人的亲切面容,与一位来自Seoul的漂亮韩国空姐闲聊起来。有趣的是,她会说的唯一中文是“我不是中国人,我是韩国人”。是因为这航路上中国人太多,又总有中国小伙试着搭讪的缘故吗?机舱广播终于又一次响起的时候,空姐们紧张的就了位,我却更加的茫然,因为这架飞机将回到Dubai去。
凌晨一点,终点回到起点。我们降落在Dubai。本以为会安排酒店让大家结束这一夜的折腾,哪知道刚从一楼的到达厅进,又被催着急急忙忙上了二楼,找到登机口。两点半,换一架飞机换一个机组我们再飞一次Khartoum,不破楼兰终不还了。等到终于踏上苏丹的土地,已经是5月24日的早上六点。随后,为了签证的缘故,在那效率低下的海关办公室门口又等待了一个小时。
住所周围据说是Khartoum的富人区,看到那街景,感觉中却像回到七年前,我在湖南西部那些乡镇间奔波的日子。黄泥路,尘土飞扬,往来的交通工具是带后斗的三轮摩托车。但高温是湖南家乡没得比的了,站在烈日下,真正是感觉着立在火炉边,汗毛似乎都要被烤得卷起来。朋友腕上的表告诉我们,此时的室外温度是四十三摄氏度。不幸的是,风尘仆仆了这么大半天,进得浴室发现水龙头里是没有水的。所幸的是,卧室里空调虽然老旧,还是可以正常的送些凉风。也顾不了满身的灰尘汗水与油腻了,衣服一脱,倒头就睡。只睡得两、三个小时,醒来,发现床单已被汗水湿透。空调不知何时罢了工,原来是停电了。
但这两、三个小时的小憩已让我恢复了元气。晚饭前还是去拜访了青白尼罗河的交汇处,看那两条大河在此地几千年的相遇。传说中这相遇是“一条青色,一条白色,汇合时泾渭分明,水色互不相混,平行奔流,犹如两条玉带”。但我们在岸边,站得不够高的缘故吧,见得的只是普普通通的河默默的流淌。以河为景,照了几张像,算是纪念。由于靠近总统府,很快就有警察跑来吹着口哨来让我们把车开走。而我们也赫然见着了路边树荫下架在皮卡上的机关枪。才想起这个国家二十年的南北内战刚刚停火,百废而待兴。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墓地,很少见的位于市中心的墓地。老鸦飞过,让这城市平添几分凄凉感觉。一切都是因为战争吗?那战争又是为了什么?晚上,躺在简陋的单人床上,吊扇在头顶咿咿呀呀的转动,空调在墙上轰轰隆隆的震着。不禁就想起了伊拉克的兄弟们发来的邮件,想起他们在Baghdad机场阿帕奇炮口下的惶恐,在Mosul大街与汽车炸弹擦肩而过后的庆幸。
忍不住的祝福,祝福一切都好,所有的漂泊和守望。
简单生活
生活在别处,生活在Khartoum,生活,可以如此简单。
每个早晨,睡眼朦胧的从汗水湿了床单的小床上起来,摇晃着走到洗手间,拧开那几乎随时会倒下来的小小盥洗池上的水龙头,只要是有水流出,即使更多的时候它是混黄,也不由的庆幸着幸运一天的开始。如果没有水流出,也并不会沮丧。旁边那已不可能使用的破旧洗衣机上早已备好了纯净水,只是一瓶,就可以完成我个的洗漱过程。
这里的骄阳总是似火。偶尔有风,不一定是好的征兆。那可能会带来一整天的红,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红色的路人,直到我的便携机屏幕也蒙一层红。只因为细细密密的红色沙尘总是不愿错过随着风轻舞飞扬的机会。太阳落山之后,暑气并未减退太多。白天挤在墙角或者藏在车下的野狗开始在路上来回。偶尔还会遇着它们在黑夜里成群奔跑嘶吼的壮观。这样,闲暇的散步就不能成为经常了。出门,总是要以车代步的。有的时候会去乘坐被朋友称作“蹦蹦跳”的三轮摩托。有些这样的摩托被当地小伙打扮得金属感十足,车身满是天线,播放着震耳的摇滚穿街而过,酷得很。第一次乘坐是为了从住所去到办公室,心里是拿不准车资几何的。到站下车,递给那小伙五百苏丹镑,他找回来两百镑。我坚持着要找回更多,鸡同鸭讲的僵持了片刻。终于,他一边嘟噜一边打开了角落里的工具箱,还以为是要拿出他的钱包了,掏出的却一个油腻破布包,递到我的手里,意思是将这包东西抵做找头。打开一看,竟是扳手螺丝刀之类的修车工具。勤劳善良的中国人又怎能如此轻易的去拿人家吃饭的家当?就让他收了三百镑作罢。后来才知道,这一次收取的已是三倍的车资。
因为家族遗传下来的脱发,头发已经是稀稀疏疏,但杂乱起来了以后还是去修剪了一次。在深圳总是把修剪头发的时光当作松弛的机会,择一间宽敞安静的店,闭上眼睛洗完按摩了加上修剪怎么也要一个钟头的时间。在Khartoum的这一次,却是不足十分钟已被搞掂。用的工具还是国内常见的电推剪,不过根据客人需要的长短在刀头上装上不同的塑料罩。也就是这个天才创意的塑料罩使得理发师不管怎么推,出来的都是一样长短,也不会伤着头皮。像我这样的短发就很好对付了,一把按住一顿乱推五分钟结束修剪。然后拿一个小水瓶往头上喷两下水,扯一点棉花上下左右擦擦,我就可以起身结帐了。
对面人家在修建新楼。搭了脚手架,没有升降机。工人们也不戴安全帽,裸着上身露一身的黝黑结实;依次的站在脚手架上接龙传递着水泥沙浆桶。烈日当空,走过的我们蔫着头,他们却总是在歌唱。坐在房间也能听见那极有节奏的黑人歌曲,伴随着口哨声、欢笑声、有力的抛接声,这样简单而快乐的旋律冲淡了我对极慢网速的不耐。
每个夜晚,回到住所,总是会在门前的小店拿一瓶冰镇百事可乐,那简简单单的小店里并没有更多消暑的物事。拧开盖,饮一口,对同伴说一句生活如此美好。推开房门,总是会看见隔壁房间的一个兄弟以永远不变的造型伏在床上,床头的镜子直播着他永远的三国群英传。不禁会怀念一下我的前一份工作,每天在办公室都可以有些闲暇玩一玩FIFA,晚上回到家也可以去到“大航海时代”里漂流四海、寻找宝物。
放下便携机,黄浊的水里冲个凉,走上卧室外的大露台,一边琢磨裸着上身的自己会不会被房东看到而遭投诉,一边继续着到了Khartoum之后才有的对百事的忠诚,一边细赏星河灿烂或者月光皎洁。也不知道,究竟是这里的夜空更加美丽,或者只是这些年已经很少仰望星空?
那一日在朋友家聊到很晚,天快亮的时候他驱车送我返家。忽然间风吹,沙尘起,四下里只剩迷茫。打开车里的录音机,歌声响起来,竟然是那首“橄榄树”,十六岁花季里的最爱。蓦然惊觉,真正的简单生活,那些为赋新诗强说愁的青葱岁月已经长成了梦中的橄榄树。那些快乐单纯的青春小鸟,已经如这样的歌声渐飞渐远。
山中的Tehran
从来也不知道,Tehran原来是在山中。住在Velenjak的高处,就在茫茫Alborz山脉的一面山坡上。可不是重庆那样曲曲折折着的山城感觉,而是四十五度的一面大坡,高处还有冰雪的痕迹。虽然往来的出租车并不少,打个电话也可以从随处都有的出租车站预约到服务,但每天晚上回去时还是习惯了沿着路边高墙密树下仅仅一人宽的小径由下往上慢慢走。那些异域风格的高墙大院,石板路,绿树下随处点缀的花,打扮入时的青年,手牵着手的情人,一切都与来之前的想象大不一样。只是这面大坡真是很陡,过不了几条街就已是气喘吁吁,汗湿了背后的衣。夜晚,伫立在窗前,望山下的城,满眼的灯火繁华。相隔太远我们之间有云或者雾在流动的缘故吧,那些灯火感觉里也是在隐隐的流动着,正所谓流光溢彩。
虽然Velenjak的六月末天气凉爽依然,房间里既不用空调也不要风扇,但向来极易适应环境的我却有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来之前在美国人的教导下以为这就是个压抑中的沉闷国度,没想到的是此地的青年却张扬到让我失眠。房间临街,又是山坡路,通宵里汽车引擎轰鸣也还罢了,还会不时传来强劲的摇滚音乐。有一夜又被吵醒,好奇的跑到窗前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猛人在过街。让我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的是看到了几位美丽的妙龄女子挤在摇滚着的车里在往山上冲。
传说中的波斯国美女如云,过往的记忆里只有光明顶上藏不住美丽的小昭姑娘,这一次总算是认得了几位。温温和和如水样的女子Javaneh,比划了好一阵子,她终于找到一个英文词来告诉我这名字的意思是blossom,打开“金山词霸”一查,这个词的中文解释是“花开的状态”,一如她的样子。和许多的Tehran女子一样,她用短风衣代替了黑袍,衣襟处还有漂亮的绣花;牛仔裤;脚踝上是精致的链。这个六月正是伊朗总统大选的时候,还是这国家全民直选的第一次吧?当选的却是以保守强硬闻名的原Tehran市长。大选结果出来的那天Javaneh一见着我就做了个黑纱蒙面的手势,轻轻一句“I want to cry”。还有小小巧巧活泼的女孩Venus,那个下午依在我们门口的她忽然冒出了一句不知道是谁教的中文,“我想死你了”,引大家笑成一片。第二天差不多同样的时间她又依在了同样的位置,我们翘首以待,她说出来的却是“我烦死你”了。又是满堂大笑。不过,有些时候,女孩从“想死你”到“烦死你”真可能只是一日之隔的吧?这样的顺序学习中文倒也是得到了真传。
也没有想到Tehran的晚上是如此喧闹。那天晚上一个朋友说是要带我们去一间依山靠水的茶馆喝喝茶聊聊天,近了那地方却转来转去找不到停车的位,掉头时还塞在了路上。几个人就下了山,兜兜转转最后进了一个公园。虽然已经知道了阿拉伯人的作息时间与我们的习惯大相径庭,但看到晚上十一点的公园里熙熙攘攘还是有些意外。那热闹的感觉竟有如国内黄金周第一日时的市内公园。Tehran人是习惯在户外享受天伦之乐的了。举家而来,草地上铺一张波斯毯,大家围坐着,笑语里品尝自带的美食和饮品。孩子们则在路上打闹运动。我们随意走了走,穿行在快乐与和平里,最后找了个静处坐下来喝一杯山姆大叔突破禁运封锁送过来的无处不在之百事可乐。
离开这公园的时候已过了子夜,公路上仍然拥挤。路过一个游乐场,摩天轮海盗船之类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声尖叫。知道不少的不夜城,看过不少的灯红与酒绿,但这样午夜两点喧嚣的海盗船还真不多见。
在伊朗每周的休息日是周四和周五,上一个周四是花了一百多块买了一双中国制造的国内卖三十多块的足球鞋,在一家大学校园的足球场上踢了一场球。奔跑在蓝天白云下绿色草地上,看远处巍峨的雪山,闻身上那件一个伊朗大叔奉献的充满浓烈体味的球衣。这一个周四本是约了人去登背后的大山,想量一量冰雪的距离,找一找地图上看到的Velenjak河。却接到电话要在五天内赶回埃及。手上既没有机票也没有有效的埃及签证。据说去到叙利亚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办理好埃及签证,我便要匆匆告别Tehran,去向那著名的天国里的城市了。但匆匆忙忙里发现定不到合适的机票。没有第三国的签证,阿联酋航空非说只能定Two way的票,或者就要定好从Damascus去香港的票。与有着一双美丽眼睛的Mary一起折腾了整个上午,已经沮丧的决定放弃定票的努力了,在离开的车上却接到她的电话,可以拿到第二天伊朗航空的去Damascus的单程机票。
2005年6月29日黄昏,IR517载我离开。这一次的停留最后的意料之外是,飞机上随晚餐收到的还有一支红色玫瑰。才隐约记起了,这城市还被唤作玫瑰之城的吧?
只是希望玫瑰永远不要毁于烈火,即使它信仰的不是上帝。
天国里的城市
“人间若有天堂,Damascus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太空,Damascus与它齐名。”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先知穆罕默德来到Damascus郊外,从克辛山上眺望全城,顿时被城市绚丽多彩的景色所感动。但观赏了一阵后他没有进城,而是转身就走。随从者惊讶不已,忙问其原由。穆罕默德解释道;“人生只能进天堂一次,Damascus是人间天堂,如果我现在进了这个天堂,身后怎能再进天上的天堂呢?”
不知道天上的天堂是否真的胜过了俗世的人间,Damascus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却是它的夜风。飞机降落在晚上八时许。在人声嘈杂的出境大厅里等了约莫半个小时,值勤的兵士终于帮着我把影印件换成了正式签证,又在出境大厅的兑换点换了等同八美元的叙镑,是出境所必须的买路钱。顺利的通过了海关,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出大门,迎面就撞着了呼啸的风。风声直吵得我无法顺利讲完电话,只得又退回到门内。
进城的路上,又一次的证实,但凡山城,一定会有美丽的夜色。只因为灯火会因着地势而高高低低层次分明。
因为要赶着做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的一项工作,所以这一天通宵未眠,也就整夜听着风。即使是将往阳台去的玻璃门拉严实,又摇下了木制的门帘,尖厉的咆哮仍是如此清晰的在耳边回荡,让初到此地的我多少有些心惊。临近子夜的时候,有激越的乐声穿越风而过来。好奇的拉开门,走到阳台上,见远处一群盛装的人从一座宅院里舞了出来,这样的音符就是由他们手里的乐器而来。看那些欢乐幸福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一场演出或者一段生活。而后来,在Damascus的每个夜晚里,这样的风这样的乐与舞总是会不约而至,伴我入眠。
第二天的上午九点将护照交给代理,下午三点左右就拿到了埃及的签证,果真是神速。不过有了新的意外,定不到一周内往Cairo的机票了。这样,到底还是没有能够如约的赶回到Cairo,就索性多住些日子吧。塞翁失马,由着这多住的日子得到了去拜访伊斯兰世界里最著名的古清真寺之一,建于公元705年的倭马亚清真寺的机会。来到穆斯林的世界也已经有了三个月,却是第一次踏进清真寺的院门。在苏丹的时候,对面就是一座热闹的大清真寺,一直忍着没有进去,因为害怕不知经书而扰了虔诚。这一次,朋友的女友已经在这座城市居住了两年,并且学习了宗教和语言,可以做我们好的向导。又知道了倭马亚能够包容我们这样的异教徒,才拣了个闲暇的午后去拜访。要进清真寺,对于男士其实是没有太多的要求的,只不过是脱下你的鞋,别玷污了神的地而已。不着黑袍的女士们则要改变自己的装束,在门房里租一件长袍披上。有说是需要遮住长发,有说是需要遮住腿,但看到那风衣一样米色的袍,我的思维竟总是很奇怪的跳去到“本能”,想起的倒不会是不穿底裤的莎姐,而是影片快结束时被男主角误杀的旧情人的那身装束。
如果一定要我在词汇贫乏的大脑里寻一个词语来形容位于旧城中央的这座清真寺,也只能是一个富丽堂皇了。整个倭马亚是个四合的建筑,中央是一个大的广场,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广场上并不见寺外那样的人流如织,剩着空旷的视野,静谧的气氛,再配合着无云的蓝天,主楼壁上雅致的画,四围廊里班驳的光与影,不是信徒也要在此不自觉的静思先知了。沿着廊绕场一周,走进了大厅。诺大的一个厅,吊灯精美、红毯柔软,还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感觉。厅里面有些人似我们这样的过客四处游荡,有些人坐在路旁听老者解经,更多的人却是三两成群静坐墙根,一张张虔诚或者好奇的脸。到了祷告的时间,一个老者挥舞着木棍四处吆喝,但并没有将我们这些显而易见的异教徒扫地出门,只是也赶到了墙根坐着。灯光暗淡了下来,看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俯身、跪拜,我还是不禁悄悄走到人群后面,关了闪光灯来留些照片。
终于出了倭马亚,在旧城里头转。朋友建议我们去土耳其浴室里照两张像,说也是旅游者的景点。但还是觉得不妥,不愿意去做个浴室里的旁观者。就逛逛路边卖着各种工艺品的小店吧。来之前在网络上了解这城市的古往和今来,知道有解释说Damascus一词本就是“手工作坊”的意思,也看到了“大马士革刀”的大名。自小爱刀,热播“加里森敢死队”的时候,我们就曾拆了伞骨做飞刀。所以流连最多的还是那些精美的小刀。拣一把细细把玩,爱不释手,顺手翻过了刀盒,底下的“Made in China”却赫然而现。
漫步到小巷深处,见一些老旧的屋,露天的烟馆,悠闲的人,时光一下子变得柔软。记起来了,这旧城,也一样是在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保护名录里的。但与藏在雪山下的丽江不一样,它其实是入世太深,历尽了沧桑。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在这里被阿拉伯帝国击败;萨拉丁在这里战胜东征的十字军;埃及人在这里占领过,土耳其人在这里统治过;法国人在这里殖民过。只不过,一切早已随着风而逝,只有偶见的断壁残垣想诉说从前。这,也正是风在每个夜里呜咽的原因吗?
旧城半日游里见着的最有特色的店莫过于一老者的皮具店了。倒不是因为骆驼皮制作的各种皮具在墙壁上挂得密密麻麻,而是因为店是二楼上的一间小屋,却又与高出楼基一大截的路隔了些距离,买卖双方之间就隔了条“鸿沟”。店主用两根铁丝在阳台的栏杆与路边的电线杆上拉了条轨道,穿一个红色的塑料筐,手里再拉一条控制上下的绳,就靠着这塑料筐的拉上拉下来与顾客交换着货与币。
我们的最后一站是城内一家红火的冰激凌店。店门口是几个正在劳作的冰激凌工人,粗壮的手臂握着一根大木棒,一下一下的砸着白色的奶膏。店里面挤了有一、两百人吧?我们拨开拥挤的人流,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座位。也顾不得桌面是前一拨客人留下的狼籍,只是期待。等不多久,侍者就举着大大的托盘而来,我们迫不及待的在对面那一壁总统画像威严的注视下,享用着这奶香十足的夏日冰凉。
“真主宠爱谁,就把谁安顿在Damascus”。我显是未得恩宠的了,只在Damascus小住了一周的时间。7月6日,分手又是在黄昏。据说Damascus的甜点闻名于整个中东,走之前去买了一盒带给Cairo的朋友们。尔后,离开的车载我穿过杨柳的路,仙人掌的林。晚风又拂过,回头望,落日的余辉将身后的城市染一片金黄,恍若天国。
雨香港
“小河弯弯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东方之珠,我的爱人,你的风采是否浪漫依然?月儿弯弯的海港,夜色深深,灯火闪亮,东方之珠,整夜未眠,守着沧海桑田变幻的诺言。”歌里的东方之珠。2005年8月15日,午夜从Dubai起飞,下午在香港降落。再次被阿联酋航空强劲的冷气冻得手脚冰凉的我终于逃离机舱。阴雨后的天空中云霭更加美丽,机场快线空荡荡的车厢里我凝望窗外,看这熟悉的陌生城市。
过去的四个月里只是在苏丹遇见过两场雨,在香港的这两天就总是与雨偶然相逢。从IFC出了机场快线,拖着旅行箱,背着便携机,还提了一个给侄女买的芭比娃娃,并不轻松的过了天桥,明明方向对了,还是忘了中环中心在哪里。雨又飘飘扬扬洒下来,落在路边没有伞的我的身上。敢问路在何方?小时候母亲的教导是路在鼻子下面,开口问。就找了个相貌慈祥的老者打听。我的塑料普通话虽然常常将“花样年华”读成“发样连伐”,但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是可以把“中环中心”四个字发准音的。而那老者相貌依旧慈祥,皱纹里却平添了几分的迷茫,用听不明白的粤语反问着我什么。讲来讲去鸡同鸭讲,一着急冒出一句“Where is the centre”,他恍然大悟,伸手一指,原来我早已站在那大厦的背后。一九九七已经过去了八个年头,历史它不可能轻易的被磨灭。第二天去湾仔中环广场的沙特领馆办理签证,门口的老守卫也是一样坚持与我讲着英文,倒是老外签证官一口流利的国语。听说沙特签证不好办,到北京去申请不知要等多久,还可能被拒签。香港的这位签证官却懒得多望我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五百港币,明天过来取”。转身离去时透过落地玻璃窗看一眼摩天大楼下的维多利亚港,浓云下的美丽。不禁的遗憾时光总是匆匆,没有时间过去走走,吹吹风。
城中有位五年未见的朋友杰,连绵的雨让他患了重感冒,但还是过来利用中午短暂的时光共进了午餐。Annie领着我们走去上环她新发现的一间茶餐厅。学生样的她在前面踢踢踏踏的走,偶尔回头催我们快些。杰留了一个“哥哥”在八十年代的发型,与我在后面慢慢跟着,聊这几年。细雨纷纷,轻轻落在我们身上,忽然就有种很熟悉很留恋的感觉。是了,只是因为这街这景这些人告诉我已经近了故乡。认同李敖先生所说,今时不同彼日,不必要再有太多的乡愁,因为已经不再是万里传家书的年代,因特网和手机让我们即使远隔万里仍是随时可知故乡事。但乡情是会有的,尤其是与久违的朋友走在久违的小雨中。
这一天忙完了从中环中心出来的时候天色晚了。街上人不多,但并不觉着冷清。霓虹在雨幕中闪烁,给这城市添了些许婉约的感觉。没有带伞,也有些饿了,但并不想急急忙忙的钻进地铁站回到位于城市另一边的住处,而是独自雨中散散步,逛一逛雨的香港。皇后大道中转皇后大道东,皇后大道东又走回到皇后大道中,一不小心向南转入那陡斜的街,去了兰桂坊。
“兰桂坊是什么?兰桂坊是爱情迷失的路口,兰桂坊是酒醉的柔肠,兰桂坊是情愿被谎言灌醉的小女人,兰桂坊是爱在倒数时刻剩下的憔悴的吻。”但今夜我的兰桂坊只是一个避雨的屋檐,一间医我饥肠的餐厅。街口的越南餐厅,要了一个越南炒饭和一瓶西贡啤酒,三下五除二的将炒饭下肚后慢慢的自斟自饮,看窗外雨打霓虹,看高声叫着冲进雨中的型男索女;也偶尔会转过头来偷偷看邻桌那位气质优雅的混血女子,八卦的想她是否就是城中那位著名的模特儿?
这城市太陌生,因为只是第一次的停留。这城市却熟悉,因为我是生于一九七四年的长江以南。长到懵懂少年时正好赶上了社会转型期,我们开始有了有线电视,开始有了录像带,开始把对影视的热忱大半投在了港产影剧中。小学三年级,班上的大反派已非南霸天而是龙海生,最引人注目的女孩像赵倩男,谁都想自己会点点迷踪拳。上了初中,看到冯程程去了法国,我开始了思索人生,到底是三好学生好还是许文强的潇洒笑容好?高一军训,宿舍下的操场上会在黄昏时放露天的录像,小马哥牺牲了,我发现原来最威风的衣原来不是黄军装,而是敞开着黑色风衣;至今看到流星掠过天际时我想起的还是“哥哥”伏在草地上说“我不是怕,是很怕”。再长大,似懂非懂的看阿飞正传,34岁的张国荣、25岁的刘嘉玲、26岁的张曼玉、28岁的梁朝伟,还有电视机前17岁的我。香港的这些地名,我是因为卡门知道了旺角;因为十二少知道了庙街;因为华英雄知道了中环。不得不记起的还有那不知道看过了多少遍的“天若有情”,歌声起时,华仔冲了上去,小倩赤足提着婚纱跑,少年时最感经典的镜头。除了港片,伴着我们成长的还有那些粤语歌。“遥遥晚空点点星光息息相关你我哪怕荆棘铺满路?”谁不识得永远二十五岁的谭咏麟?“我,回头再望某年,像失色照片,乍现眼前。”“哥哥”张国荣在我心中一如周杰伦在时下少年的心目中吧。大学时喜欢把床边的墙上贴满,球星和摇滚之外,唯一的女人像是枕边一张手绘的林忆莲,九三年她一张专辑的封面,“It doesn’t matter who I am”。而至今很想熄了灯再听一遍又一直没有再找到的歌是吴倩莲,“天下浪子不独你一人”。
在兰桂坊留连到雨停。回到住处感慨香港的寸土寸金,这套两居室的房是名副其实的小户型了,尤其卧室,一张小小的床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是夜,两点三刻的雨轻敲我窗将我从梦里唤醒,又有些时差的关系吧,竟然辗转反侧不能再次入眠。索性坐起来,黑暗里拨开窗帘,对面的楼仍有些灯,那阳台上绰绰的人影又是谁?为何也仍未入睡?随手拣起MP3,戴上耳机,“命运,就放在桌上,地球仪,正旋动。找个点,凭直觉按下去,可不可按住你?”这么远,隔着一个深圳湾;那么近,只隔了一个深圳湾。离开四个月,就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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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北京五日四夜游――2007/11/9-2007/11/10(第一夜和第一天),一夜,一天,五,五日,北京,夜游,日,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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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ine is not to drink, but to…(北加州NAPA酒乡海龟一日游),一日,一日游,加州,日,海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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